一陣輕咳著實嚇了殷商一跳,她連忙轉身,看見來人,又是一次錯愕。

「墨林先生。」殷商低低叫出來人的身分。

眼前這名男子年齡不大,約莫三十出頭,身材逼近六呎二吋以上,比羅蘭要再高一些,但有著黝黑結實的身軀,與外形不搭嘎的是,他有著如貓毛般柔軟的濃密黑髮。

「小商,別那麼生疏,說了叫我喬。」他淺綠色的眸子透上一分溫和。

「好的,喬。」她禮貌地微一點頭。

喬.墨林,此人正是母親最新結識的游泳教練,她對此人的印象並不壞,真的是幽默風趣,總是讓母親綻放殷商好久未見的笑容,對於家事什麼的都很在行,可謂難得的新好男人。

實在是無可挑剔了。

她常想,說不定母親這次真的能在喬身上托付終身,但是……

最近見到喬,總是讓她全身一陣噁心,像是身體自主的排斥,而且,她隱約注意到了,喬最近都是傍晚過後出現的,也不知是不錯覺,喬的膚色……好像帶著月光的蒼白。

「小商?妳怎麼沒開車回來?」喬的身後突然竄出一個人,是她那天真爛漫的母親羅娜,在晚霞殘陽下,搖曳炫目金髮。

「今天打排球暈倒了,多虧有人送我回來。」她解釋著,並省略途中車禍的事件,她不想再讓羅娜好不容易梳理清的心思重新糾結一團。

「唉呀,小商妳可以打電話叫媽媽載啊。」羅娜有些誇張地扠起了腰,臉上故做生氣的表情。

講到電話啊,殷商苦笑道:「媽,妳看一下妳的手機吧。」

羅娜略為疑惑地從包包裡拿出,一瞥,臉都沉了。

「呃……小商,媽媽不是故意沒開機的……」

「別提了,還是趕快進屋吧,不要讓客人繼續在外頭吹風了。」

只聽羅娜僵硬地對著喬道:「喬,我也不是有意忽略你的……」

「呵,沒關係,羅娜。」喬十分寬宏大量地原諒羅娜了。

對於羅娜仍像孩子般迷糊的事情,殷商和喬早已見怪不怪了。

殷商搖了搖頭,從身上掏出鑰匙,正欲轉開大門時,有種迫人的視線刺了過來,帶著殺氣,帶著渴望,如此矛盾的情緒強烈地席捲向她,讓她像是……被蛇盯上的青蛙。

她全身戒備起來,循著視線來源望去,只見到神色依然溫和的喬正與羅娜聊著。

所以,是她的錯覺嗎?


一進屋,殷商十分利索地先開了燈,然後略微收拾客廳的雜物,接而趕緊到廚房為羅娜及喬沏了杯熱騰騰的大吉嶺紅茶,整個動作一氣呵成,不帶絲毫累贅。

「你們用過餐了嗎?」殷商正圍著圍裙。

「還沒。」羅娜撒嬌似的對殷商輕喊,「就等著小商的好手藝呢!」

喬端起了紅茶抿了一口,溫和笑道:「以一名高中生來講,小商真是能幹,就算一人生活也沒問題呢。」

「多謝讚賞。」殷商此時正在廚房料理著拿手的義式千層麵,有意無意的嘆道:「為了不讓羅娜餓著只得如此上進了。」

「小商——!」羅娜拖長了尾音。

「哈哈……」喬宏亮的笑聲在客廳迴響著,同樣都是開懷的笑,卻沒有羅蘭舒朗的笑聲那般悅耳,那般完美……想到這裡,殷商心跳忍不住節奏快了幾拍,腦裡都是方才坐於雪白跑車中那人的顰笑。

「不過小商妳接下可不用那般辛苦了,這『沉重』的擔子有我來接了。」喬用了借喻。

殷商沒任何回音,手裡的工作頓了頓,心中隱隱有些不快,也有些不解,不快是對喬,而不解是對自己。

明明已經認為喬就是羅娜要的那個男人,而喬也做的十分好,真心不容質疑,可是,她心裡只想大吼:羅娜有我就夠了!沒有喬,我們兩人依然過的非常好!

時間靜默了一陣,隨而又低低傳出羅娜與喬的嬉笑聲。

她面色淡然地將兩份千層麵端上餐桌,眼裡瞥見羅娜燦若花兒的笑容,心中一陣惘然。

一直以來她總是認為羅娜沒有她就不行,總是擔心心思單純的羅娜會被外人欺負,從小她便一直護著羅娜,但現在長大才真正發覺,其實是她……離不開羅娜才對,她仍像襁褓嬰兒離不開母親的奶水。

母女相依為命渡過無數日子,每晚她總會瞧見羅娜為了那男人……她的親生父親……偷偷捂心落淚,混雜著時不時憶起甜蜜時的心酸微笑。

現在羅娜好不容易走出那片淚水交雜的陰霾,她是時候該放了,是時候該脫離母親架築的保護牆了……

悵然望著湮沒在幸福中的羅娜,她輕聲開口,「媽,我身體不舒服先上去了,晚餐我晚會會吃,你們的……都在餐桌上。」

「噢,我的寶貝小商啊,如果很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哦。」羅娜輕蹙著眉,一手柔柔地撫著殷商蒼白清瘦的臉龐。

殷商微微一笑道:「好的。」

正當她轉身要離開時,對上喬如水清淺的綠色眸子,似乎混雜些許的異色,讓她又是一陣本能的反嘔感,只得快速奔上了樓。

心中警鐘已然敲起,但卻不知所措,那可是羅娜要托付終身的人吶。

一進房門,殷商隨手便摘下那副厚重的老式眼鏡,淡灰的眸子裡看得十分清晰,清晰到她只是隨意朝窗外一瞥,就可看到幾哩外某戶人家的女孩正開著電視做瑜珈。

她是有淺淺一百度的近視,但一到暮色渲染天際之刻,近視便不治而癒了,很像是蜘蛛人裡的Peter一覺醒來近視好了那般神奇,雖然她沒像Peter還額外得到精實的胸肌便是。

又順手解了髮帶,懶懶地撓鬆她的辮子,纏了一天的髮得到解放般披散在她胸前,如絲滑亮。

身側的鏡面映出了一名妖嬈的少女,粉嫩的唇瓣是帶著水氣的嫣紅,膚若凝脂,望著那陌生而熟悉的自己,殷商依然面無表情。

這絕色的面容和夢中一再出現的女孩重疊,但夢裡的女孩是鮮活熱情的,鏡裡的女孩卻是海上浮冰的冷淡。

如此迥然不同,卻又是實實在在的自己。

突然,殷商全身一僵,從方才的悵然回神,臉上不自然的潮紅。

她不只視力進步到非常人地步,連聽力都異常敏銳。

在一樓餐桌上傳來桌巾被撥落的微弱聲音,接著是兩重物落上的響聲,隨即是密集如雨點的接吻聲,伴隨著衣物褪落的曖昧輕呢。

樓樓樓樓樓樓下……羅娜和喬在………………!!

殷商尷尬地想找洞鑽入,很悲哀地只找著一只垃圾桶。

此時,煽情交錯的喘息聲像一擊重錘打在她腦袋。

俗話說狗急跳牆,同理,人急了也會跳窗的。殷商風風火火衝到窗邊,唰地拉開了窗戶,就這麼從二樓一躍而下……

完美落地。

幾乎是反射動作的,她邁開腿如羚羊般飛速奔離家裡,周身的視野像回憶的倒帶,耳畔中是呼嘯的風聲。

直到再也聽不見那微弱的細響,她才敢停下腳步,她已經跑到林間的小路了。

連續快跑那麼多哩的路,她絲毫沒一點兒喘,就連汗水也沒滴。

如此驚人的體力及爆發力足夠讓她勇奪奧運百米短跑、急行跳遠的金牌了,說不定鉛球方面還等著她開發,不過就這麼離奇,這只有傍晚後才有的。

簡直是見不得光。

白天就是照了太陽才暈倒的。

沐浴在皎潔月色下,聽著哀婉的夜鶯嗚聲,殷商蹲立在樹旁吹著孤冷的夜風,等待漫漫長夜中那顛鸞倒鳳之事快些過去。

◇ ◆ ◇ 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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